鳥族 不再悲鳴 – 探索人類陰莖靜脈系統的奧秘
陽明山位於台北盆地北方的七星山山腰,林蔭濃密,蒼翠怡人,美麗的自然生態區,也是許多鳥類出沒之處,如台灣藍鵲、綠繡眼及白鶺鴒。但若沒有”賞鳥路線指南”導引,恐怕不易找尋鳥的蹤影。如何賞鳥也是一門學問,頭部的樣子,眼圈、嘴喙的顏色,翅膀、尾巴的形狀及花紋,飛行的方式等都是重點。人體上的鳥東西在解剖學上稱為陰莖,肩負排尿及傳宗接代的雙重功能,要”賞鳥”就需先了解它的解剖構造及生理機能,才能賞出個名堂;尤其陰莖靜脈系統在勃起功能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,但在醫學文獻中,不是描述粗略就是誤解,殊為可惜。
陰莖主要是由兩支陰莖海綿體、一支尿道海綿體(內含尿道)及位於前端的龜頭所構成。陰莖勃起時,血液經由陰莖動脈流入陰莖海綿體,造成陰莖海綿體內充血,同時壓迫住陰莖靜脈系統,讓血液不至於流出陰莖海綿體,加上有堅韌且富彈性的圍繞兩支陰莖海綿體的白膜,陰莖膨脹勃起時,好比充氣後的輪胎,才能達到令人喜悅的雄姿。
勃起功能障礙(俗稱陽萎)有許多原因,其中一個關鍵因素就是陰莖靜脈滲漏。當血液經由陰莖動脈流入陰莖海綿體後,陰莖海綿體內充血,但無法壓迫住陰莖靜脈系統,血液很快流出陰莖海綿體,就導致陽萎;當然陰莖靜脈滲漏也有不同程度的差異,硬度就有差別。譬如一個茶杯要斟滿水,若杯底有個破洞,茶杯就不易斟滿;破洞小時,上面多加點水還可彌補滲漏的部份,維持滿杯的情況(目前治療陽萎的藥物基本上就是這原理,放鬆陰莖動脈及海綿體的平滑肌,讓血液多灌流入陰莖海綿體);破洞大時,上面拼命加水恐怕也無濟於事;釜底抽薪之計,就在於修補滲漏。陰莖靜脈滲漏造成的陽萎,就需手術將滲漏的陰莖靜脈截除或綁紮,血液不會很快流出陰莖海綿體,陰莖海綿體內維持充血狀況,鳥兒才會有臨風顧盼的神氣。完全了解陰莖靜脈系統的分佈,才能完美處理滲漏的陰莖靜脈;如同賞鳥需有「賞鳥路線指南」。
人體上的鳥東西的結構異常複雜,一般公認在巴氏膜與白膜之間藏著一條深背靜脈及一對背動脈;但在人類其他組織中通常是「一條動脈伴隨兩條靜脈」,亦即陰莖是身體組織中唯一的例外,陰莖靜脈手術原理向來都是依據這種解剖知識,但這是鐵律嗎?
1999年春季,我們有數十位因陰莖靜脈滲漏造成陽萎、接受陰莖靜脈截除手術的病人,在術後6個月到7年間,勃起效果由好而漸漸變差。為瞭解原因,再次進行可以看清楚陰莖靜脈系統的「陰莖海綿體攝影檢查」,卻看到若干解剖教科書上從未曾描述過的靜脈,這項意外的發現,激起我們在人體上求證的動機。經由反覆的解剖及臨床攝影檢查,甚至掃描式與穿透式電子顯微鏡的輔助,證實陰莖靜脈原來這麼多又複雜,除了傳統解剖教科書所描述的「深背靜脈」系統外,還有我們之後命名的「海綿體靜脈」及「動脈旁靜脈」兩組系統 (圖一, 圖二)。
深背靜脈系統—位於陰莖背側正中間。
海綿體靜脈系統—在深背靜脈左右兩側較深(貼近白膜)處各有一條海綿體靜脈,事實上,海綿體靜脈很長,幾乎有整個陰莖海綿體的長度,並非傳統所述僅是短短的靜脈。
動脈旁靜脈系統—在深背靜脈兩側各有一條背動脈,每條背動脈則又各被兩條靜脈所包夾(一條是內側動脈旁靜脈,另一條是外側動脈旁靜脈)。
以上這些靜脈係匯聚龜頭、陰莖海綿體的血液,回到體內循環系統。但以往執行陰莖靜脈截除手術時,主要是截除陰莖深背靜脈系統而已,卻未一網打盡其餘的靜脈系統;這些未被截除的靜脈,將漸漸鼓脹成為陰莖靜脈滲漏的另一來源,腐蝕病人的勃起功能;也因此可以了解為何盛行於1990年代的陰莖靜脈截除手術,後來因術後效果不佳而被棄之如敝屣。
許多人認為,陰莖靜脈截除後,靜脈很容易再生,又變成靜脈滲漏的根源,做了也是白做,1996年美國泌尿科醫學會的臨床指南,於是建議陰莖靜脈手術不宜常規採用,推翻原來公認靜脈因素是導致陽萎重要原因的理論。然而,這是因為以前的陰莖靜脈系統解剖描述不夠詳盡,手術時許多靜脈未被截除而殘留下來,反倒誤認為陰莖靜脈會再生;看看其他靜脈手術,如痔瘡靜脈手術、精索靜脈曲張手術,及腿部靜脈曲張手術等,早已普遍施行,而且嘉惠眾多病患,何以陰莖靜脈手術反而不適用呢?
我們認為,此一發現讓陽萎的治療出現新希望,或者應該說是重新詮釋陰莖靜脈手術,使其更臻完美。最後,要注意的是,陰莖靜脈截除後,血液的回流改由尿道海綿體及淺背靜脈,再匯入體內的血液循環系統;手術時要保留這些供正常回血的靜脈,才不會有勃起不退的情況,否則從術前的「一蹶不振」,變成術後的「一振不蹶」,恐怕也很糟糕!這種嶄新的解剖學知識,我們視為「陰莖靜脈截除手術」的藍本,應用到臨床,大大提升了手術的效果,也刊登於2003年11月美國男性學醫學會雜誌(Journal of Andrology)。
鳥,並不永久給人喜悅,有時也給人悲苦(陽萎);愛它,更要了解它。以往用來治療陽萎的陰莖靜脈截除手術所以效果不佳,是因為對這個「寶貝」的構造了解得不夠詳盡所致;只要對真理不屈不撓地追尋,逐步導正傳統的觀念,將可稍解那鳥兒的苦悶,以後不論在青翠山林或碧藍海面,都可以看到鳥兒快樂的飛翔、鳴啼、跳躍,不再悲嘆「心事誰人知」了!
(本文登載於93年5月28日聯合報)